梅子:农村养老,会否是个无解题?
一段时间前,看过一本书,讲湖北省直辖,荆州代管的一个县级市,那地方的农村老人,用他们的话讲“哪有活到老死的,都是自杀的。”
当地老人有三个儿子:水儿子,绳儿子,药儿子,就是投水、上吊、喝农药,哪个儿子都比亲儿子亲。有关老年人自杀,大多数人构想的图景是:在慢性病的折磨中,再受不了埋在病床被子里,耳道里填满蜂鸣器的嗡嗡响,七窍插管的日子,想要有尊严地死去。在大病前头,采用一种发狠劲儿的方式投降并非老年人的专利,住进精密的临终病房更是奢求。更多还是受机能退化而萎缩的生存空间,以及代际之间扯不开的矛盾。
这都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但不可忽视农村养老是一个沉重的命题,吹口气都疼的钻心。
前一代经历了从大家长制到人人平等的巨大断裂,从拜孔夫子庙到挂毛主席像,随着年龄自然递增,地位的落差是巨大的,农村还带有旧时代的习气和陈腐的惯性,到今天还没有完成系统重装。离儒家大本营越近,越是能看到花礼108拜、走马三上香的礼教小品。维生方式不变,意识形态的转弯那更是困难且长久。直到那几年,操弄杠杆像赶驱口一样把农民从土地连根拔起,赶到城市去,先是蒙着一眼黑,然后看到城市霓虹中反射的光晕,打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农村像一截褪色的老胶片,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支出墙外的叶,滞胀的根须都靠这片叶去滋补能量,痛苦的转向终于完成。
市场经济、明码实价,还困守在土地,屁股已经化在长老椅上的大家长以为自己在下闲棋,隔岸观火,孰不知火已经着到屁股后头,先烧掉孔庙,再烧掉朱漆大椅,老少爷们一起向无形大手参拜,老年人就更成了褪掉的死皮,熔炉里烧不透的煤矸石,等哪天发现儿子敢给自己摆臭脸了,发现儿媳敢和自己犟嘴了,一阵刺心的激愤,绳子一穿,脖子一挂,舌头一吐,弥留的最后一刻想象死后儿子儿媳该怎样被乡邻架到火上烤,有何意义?人一死,万事休矣,小两口遭到百万吨的道德谴责也换不来自己一条命。
“年轻人应该从现在开始准备养老”,很多人总幻想到老包几亩地,种点自给自足的小菜,“种苗在东皋,苗生满阡陌”,像李子柒一样的生活。只有在硬化地面的樊笼里,才能对乡野社会产生田园山水画般的构想,老年人自养能力差,脆的像一次性筷子,中风,高血压,腰间盘突出,突然站不直,握不动,老屋就成了一口大棺材,等城市的儿女回来收尸,同日本的“孤独死”,在床上,马桶或卧室地板留一个漆黑的人形。
广东顺德的自梳女,几人成群,相互扶持,彼此养老,是一种带有共产主义色彩的解法,但已只留四十余位,似乎灭绝。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是每个人都回避不了的人生大考,也是不得不解的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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