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小说）

 

青   草（短篇小说）

 

 

 

 

乡下姑娘的名儿多半带有个“花”字：杏花，茶花，荷花，葵花，春花，秋花……世上只要有什么花儿，姑娘就有什么名儿，所以如果你在山坡上、田野上、山路上遇到一位姑娘的话，有可能就是含苞欲放的花儿；如果看到一引起姑娘围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花团锦簇争艳斗丽了。

当然也有不带“花”的，青草就是。

青草叫青草，是含羞草，见到生人总是低着头，抿着嘴，怯怯生地偏身避过。青草比花儿更娇嫩更可爱更美丽。青翠欲滴，春意盎然。

村里有一位老人懂历史，说她比貂禅、 王昭君、杨贵妃、西施还要排场（漂亮）。这位老人是见过貂禅等美人的，在电视上，在发黄的话本小说里。这不足证明青草多么美丽，因为我们怀疑乡村野老的审美观。但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艺术系大学生偶然遇见青草就立刻眼珠子不会转了，后来回过神来就大叫“海伦！”，要青草做他的模特儿。

村里人莫名其妙，这个背着画板的青年人为什么叫青草为海伦。好在村里有个秀才——高六生（高中读了六年），他一下子用上了他的知识，热情洋溢讲了一大段故事。原来海伦是古希腊斯巴达国王的妻子，一个美妙绝伦的女子，特洛伊战争就是因为争夺她而发动的。据说，原来反对战争的希腊元老后来见到海伦，都立刻被她的倾城倾国的美貌所征服，竟然一致认为这场争夺美人的战争值得打。

人们被高六生的故事打动了，从此以后每每逢遇青草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每一次看过之后，都觉得她越发美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青草的美色是夹皮沟的月亮，把这一方穷山恶水照得亮亮堂堂。

世上的女人很多，但真正的美人很少，自古皆然。于是就有了争夺，古希腊如此，今日中国亦如此。当然争夺的武器不再是刀枪弓箭，而是权、钱了。追求青草的人络绎不绝，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代表性的人物可举出两例：一是新近有幸丧偶的刘书记，一是在县城开着“欢乐酒店”洗钱的同村人方老板（他是靠贩卖毒品起家的，金盆洗手了）。

刘书记官职连七品都排不上，但在一镇之内的区域也是最高长官，且还机会继续捞，继续爬，所以中年丧偶对他来说是一大幸事。刘书记在镇上偶然一见青草，就立刻被她身上独有的清新搅得荷尔蒙激增，陡然起了觊觎之心，忙着向手下人打听是谁家女子。手下人没出半小时，便将青草的“档案”搞得一清二楚。

刘书记当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认为求婚一事宜早不宜迟，本想请村书记做媒，想了一想便作罢。道理明摆着，根据打听到的情况，最高长官讨一介不识几个字的平头百姓做老婆，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于是刘书记选了一批人家送给他的礼品，在村书记的指引下，桑塔纳往青草家门口一停，礼品往青草家的桌子上一码，让青草父母丈二摸不到头脑，诚惶诚恐，草民见皇帝一般。刘书记见状，暗自高兴，自信等到他走后，只要村书记一开口，不久就有红烛高照。

没出一天，刘书记的办公室前放着一个蛇皮袋，鼓鼓的，打开一看，完璧归赵了。丢面子呀！笑话呀！恨哪！恨那个叫李小牛的。蛇皮袋上写着他的大名。

李小牛是谁？

没出两天，李小牛涉嫌盗牛案，被联防队抓到了镇政府。李小牛死不认供，自然招来一阵又一阵拷打。

青草先是吓得哆嗦，后来见多方营救无效，胆子也就大了，豁出去了。青草到达镇政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刘书记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青天大老爷！”青草突然喊出了戏文，喊冤叫屈，哭天抹泪。

刘书记笑逐颜开，虽然听到的是一句旧戏文，但还是比较过瘾。他平易近人地接待了青草。

刘书记是当家人——一把手，有时候是不能回家的。所以办公室的里间就是卧室。

刘书记那晚喝了一些酒。酒真不是一个好东西，酒乱人性，酒壮色胆，酒使刘书记忘记了党的宗旨。他竟然把青草看作了他的妻子，抱起青草就往卧室里面走……

青草被他扔到了席梦思上，就在他将要扑上去之际，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闪着寒光，凛冽地直指他的咽喉……

第二天，方老板跑来说情，为小牛交了一千元保押金，刘书记就叫联防队放了人。

方老板临别时对小牛说：“兄弟，你不能给青草幸福生活的。你将青草让给我，我给你3万（注：上世纪八十年代），怎么样？”

小牛怒目而视。

方老板又对青草说：“青草，我玩过的女人、相好的确不少，可是都不是做老婆的料。我是真心爱你，你还是嫁给我吧。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青草羞红了脸。

方老板财大气粗，没廉耻，说这种事也不绕圈子，就这样赤裸裸。

事实上，青草不是没动过心事，哪个女人不想有个有钱或有权的老公呢？刘书记提亲，她的心事动了。年纪太点没关系。如果刘书记不那么露出势在必得的霸气，谦逊一点，让她有个回旋，就不定就成了。可是这姓刘的褊狭，下作；方老板求婚，她的心事也动了好几回。毕竟他有钱哪，一生不愁吃穿。

可是，小牛怎么办？她在担心，一旦她不嫁给李小牛，李小牛就一定会一辈子打光棍，当“王老五”的。再说，她觉得与小牛也般配，都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心计，谁也不会算计谁，日子将过得安稳。

青草最后还是与小牛结婚了。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对黄土背朝天。小夫妻有说也有笑，饭菜有滋也有味。

方老板偶尔回老家，也总到小牛、青草家坐一会儿，走时每每生出歆羡的神情。有一次，刘老板见他们家实在贫寒，便建议做一做生意。

青草笑道：“我俩人，哪个像做生意的？”

“学着做嘛。”

小牛来了兴趣：“读书时，我的算术学得蛮好的，说不定真可以像大哥这样做生意呢？大哥，你看我适合做什么生意呢？”

“先贩猪吧，试试看。”

于是，李小牛便四处奔波收猪。本钱是向方老板借的。一个人忙不过来，没有个帮手，常常被卖猪的人家做了手脚，所以蚀本了好几回。后来，高六生入伙，生意才有了起色。

兜里有钱，吃香喝辣，精力充沛，李小牛干那事更来劲，更有兴趣。有次，小牛要青草按照他的要求去摆出某种姿式，青草惊愕，坚拒之后质问：“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小牛涎着脸，讪笑着。

青草不依不饶，追问到底，小牛才承认是从录相里学到的。青草相信了，但小牛仍坚持要青草摆姿式。

青草给了李小牛一记耳光。

天亮时，青草又觉得不该打他，就主动摆了姿式，温顺地让小牛满足了。

此后，李小牛要她摆出各姿各色的花样。青草问：“全都是从录相上学来的吗？”

小牛答：“还有些是高六生教我的。”

“他，他还有结婚哪……”

“他搞的女人很多呀。每次拿了钱，就去按摩厅、发廊里去了。”

“发廊又不是婊子院，怎么会有……”

“你真是土老帽了！现在发廊多半都是婊子院。那些涂口红、画眼线、搽白粉的，打扮得个个时髦你瞧她一眼，她立刻叫你‘帅哥，过来玩玩嘛’，那声音可骚呢！”

青草害怕了：“你搞过婊子没有？”

小牛拍拍她的脸蛋，开玩笑：“我家里有这么好的‘婊子’，还会要那些破鞋？”

青草也得意地笑了。

小牛说：“以后，我们就玩个游戏，就当我是嫖客，你是婊子，等我‘嫖’完，就数钱给你，好不好？就算我在家‘打飞机’，好不好？”

青草心里实在不愿意，但又觉得这样做也无妨，可以栓牢他的心。现在的男人能像他这样只搞自己的老婆已经稀罕了，你看高六生像什么话，童子功都不要了。作为老婆，何不迁就一下？

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此后，小牛在家打完了“飞机“，就掏出钱包给青草，开心地说道：“自己点去。”

赤裸的青草点钱点得高兴时，就风骚十足：“我随便你怎样打，给我钱就行！”

有时候，小牛多来了一次，青草就说：“交钱哪！”

小牛说：“不是叫你掏空了吗”

“那欠账一次吧。”

有时候，生意不好，小牛拿不出多少钱，青草就不高兴。小牛求欢，青草懒于配合。

后来，青草先把小牛的钱包查看一下，如果没有多少钱，就没有兴致做那事。如果一见钞票多多，立刻春风满面春波荡漾。

有时候，双方意向不合，生意告吹。一个大骂：“你这臭婊子！”另一个也大骂：“你这个穷鬼讨老娘的便宜！”

李小牛夜不归宿了。

青草妖冶起来了，头发三天两头变，五彩变幻，嘴唇不是紫就是红，眼圈不是黑就是蓝，裙子越来越短越来越透明，上衣越露越多越来越赤裸。尤其是那双眼睛肆无忌惮，臀部扭动，性感毕现。

高六生从李小牛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觉得非常有趣。某日上午就径直走进了李小牛家，本想与青草开开玩笑搞下恶作剧，哪知真的像走进发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