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旅客的对话
看到当今社会有禁不止、愈演愈烈的腐败问题,我忽然想起了前些年曾经经历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像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2009年的一天,我出门乘坐火车。车上的旅客不算太多,上车的人基本上都能够找到座位。
我来到一个空座位旁,对旁边的一位旅客说:“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坐吗?”
这个人大约有六、七十岁的样子,穿一件貂领、半大羽绒服;敞着怀,脖子上挂着一条古铜色的长围巾,穿着得体,打扮入时,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一个衣食无忧,生活幸福的城市老爷子。
他正在津津有味的和对面一个旅客聊天。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中断他们的谈话,只是下意识的向里边挪了挪屁股,算是回答了我的问话。
我微笑着向这位旅客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面座位上的旅客是一个农民装束的老汉,和这个城市老爷子的岁数相仿。相比之下,外在形象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油光发亮的黑色大棉袄,磨破的袖口裸露着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棉花,眼光呆滞,面带忧郁。尤其那胡子拉碴、呈酱紫色且布满深深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悲凉和沧桑。
坐下后,我掏出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两个老人的对话仍在继续,我的眼睛虽然盯在报纸上,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农民老汉:“这么说你有四个孩子?”显然,刚才他们谈论的话题是有关孩子方面的。
“是的,三男一女。”城市老爷子回答。
“儿女们都是干什么活的?”
“干什么活的?哈......哈......哈......”城市老爷子爽朗的大笑起来。
“我说错话了吗?”农民老汉不解的说。
“没有,没有。”城市老爷子眉飞色舞的说:“我那几个孩子都是公务员!”看得出来,他十分自豪。
“公务员?”
“对,公务员。知道什么是公务员吗?”
“不知道。”
“公务员就是吃公家饭的。”
“吃公家饭的?”
“这么跟你说吧,我大儿子是公安局的,二儿子是税务局的,三儿子是工商局的。我的小女儿更有出息,他给市长当秘书,市长去哪儿她去哪儿,整天站不住脚,一个字,忙!”
“是吗?”农民老汉用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羡慕地看着城市老爷子:
“老哥,你好福气呀!生了这么几个争气的好儿女!”
经农民老汉这么一夸,城市老爷子更是显得洋洋得意。他弯下腰凑到农民老汉耳边低声的说:“那倒也不是,不瞒你说,主要是我那孩子的舅舅是我们市的市委书记。明白了吗?
“市委书记?”
“是的,我们市里的第一把手。”说到这,他恐怕农民老汉听不明白,于是,又伸出了大拇指,加重了语气说,“最大的官。”
“哦,是这样。”农民老汉似乎有些听懂了。
“说完了我,再说说你吧!你这是到哪去呀?”城市老爷子说。
“我这是去打工。”
“什么?去打工?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去打工?”城市老爷子十分惊讶。
我的眼睛虽然盯着报纸,但耳朵却一直在听着他们的谈话。当我听到农民老汉去打工的话时,不由得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汉,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老哥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这都是人的命啊!”农村老汉无奈地说,“我就这一个儿子,他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外地打工赚钱。他说,‘现在国家有政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为什么我就不是那一部分人呢?靠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可以的?’万万没想到得是,一年的工做下来以后,老板却不给工钱。我儿子去讨要工钱时,被老板纠集的一帮人打断了双腿,然后夹着钱跑了!我老伴也因为这个事气的卧床不起。”农民老汉那两只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儿,“炕上躺着两个病人,既要看病又要吃喝。我现在是家里唯一劳动力了。”他哽咽着继续说,“这不,有人给我找了一个给工地看料的活,每月有几百元的工钱,虽说钱不多,但也是一个进项不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人不能跟命挣,凑乎活着吧!”
好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我、城市老爷子和农民老汉都陷入了沉默,空气好像是凝固了。
列车前进的速度飞快,没等看清车窗外的建筑物是什么模样,便一闪一闪的倒向了后边......
这时,列车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了欢快的歌曲《春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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