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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能否“不忘初心”(深度好文)

作者:乔葭兰 发布时间:2022-01-08 13:09:23 来源:美国中文网 字体:   |    |  

2021年1月6日,骚乱者打着支持特朗普的旗帜闯入国会。美联社资料图

  作者:乔葭兰(北京大学法学博士,2009中美联合培养博士,2015杜兰大学访问学者,沪上某大学任教十余年)

  北京时间2022年1月8日美国中文网“观点”发布

  原标题:特朗普“勿忘在莒”到底行不行?

  肖志夫推荐并修改

  如果有人认为美国政制承继了希腊民主和罗马共和的精华,那么,基于2022年当前的形势,很抱歉地通知他,看来美国忘记抄一份作业,遗漏了雅典民主体制最重要的政治制度之一——贝壳放逐法。

  简言之,民主雅典,定期投票,公民们任意选出一个被认为对民主政体有潜在威胁的人物,只须达到一定票数,无须举证,不经辩论,就请他立马从政坛消失,出国休养十年。美国如果有此制度,说不定美国灯塔还能指路,而非用来放映一出出让世人笑话的皮影戏。

  试想一下,如果2020年将大选落败的特朗普“放逐”到俄罗斯,那这几年美国就不会鸡飞狗跳了,政治不会那么极化,人们不会那么六亲不认。可惜,既生瑜,何生亮,或者直接说白了吧,特朗普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还是美国政坛的最大搅局者。

  ▉历史上卷土重来的总统们

  关于“特首”能否东山再起,美国的平行时空可以打包给你提供两套答案:

  一个咬牙切齿,说特朗普及其同伙是一群罪犯,需要交送美国司法审判,2024正义终将回归。

  另一个切齿咬牙,对特朗普的指控是政治猎巫,而特朗普的总统大位是被偷走的,2024应是王者回归的一年。

  如果2024不是特朗普反攻成功,一雪前耻的话,起码那一年也要均分天下,到时一定少不了风云激荡,强手对决的精彩,或者说混乱。为什么笔者这么笃定?原因无非有以下几方面。

  揆诸美国历史,丢了总统,隔四年或八年重披战袍参选的事,不少,而且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

  1888年,第22任总统史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Stephen Grover Cleveland)输给本杰明·哈里森(Benjamin Harrison),离开白宫,他美貌的新婚妻子弗朗西斯·克利夫兰,在离开她只住了两年的白宫时,还对一位工作人员交待说要好好照顾这套房子里所有的家具和装饰品,我们四年后回来的时候希望可以看见所有东西都正像现在一样。她竟然说到做到,这位美国史上唯一一位在白宫与总统举行婚礼的第一夫人,也是美国史上最年轻的第一夫人(她在白宫结婚时才21岁),时隔四年之后,又与夫君重回白宫,而且怀里还抱着他们一岁的娃。

  虽然,在任总统连任失败再重整旗鼓的不少,有诸如马丁·范布伦(Martin van Buren),米勒德·费尔莫尔(Millard Filmore),尤利塞斯·格兰特(Ulysses Grant),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杰拉尔德·福特(Gerald Ford)等,然而,成功实现反攻仅此格罗弗·克利夫兰一位而已,他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两度当选且任期不连续的总统。

  这样的样本数据是不是意味着特朗普也大概率是要在2024陪人作嫁呢?

  我的答案是:你想得美。

  把这几任意图实现“二进白宫”的总统们,与当下特朗普时代的历史背景相对比,会发现后者所处的意识形态对立是前所未有的。有一个细节,2022年1月6日国会举办“国会冲击事件”一周年纪念活动时,一位资深的共和党的重量级人物出席,说“本人政坛摸爬十年,当下的共和党的领导层,前所未见。”说这话的是迪克·切尼,当年也响当当是“顽固”和“极右”的代表,竟然在当下的共和党氛围下“堕落”成投降的RINO(虚名共和党人)。

  这所衬出的是当下美国共和党主流所代表的意识形态是多么“顽固”和“极右”,如此极端代的政治氛围之下,特首“二进白宫”的机率显然比前述美国历史上所有连任失败再战的前总统们要大。

  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前夕,特朗普在国会大厦外向支持者发表演讲。美联社资料图

  ▉特朗普的群众基础

  美国现在经济结构和政治结构方面的深层次问题,众所周知,可惜惟独美国不太清楚,以致于有胆说出美国必须面对一些不得不面对的严峻问题这类话的人物,在政治前途上必死无疑,因为美国人民已经当惯了世界的上等人,习惯了美国的辉煌,习惯接受人们羡慕的目光,如果有胆敢让头脑持续发热的人民冷静下来的,人民就让他一辈子喝凉水塞牙缝。

  从2016年大选以来,特朗普仿佛天纵英才,靠得高超的话术,让悠悠黔首头脑继续不正常,为他发光发热。他口吐莲花,让美国再次伟大,如果不伟大,那一定是中国偷了美国的伟大,墨西哥人抢了美国的伟大,欧洲盟友骗了美国的伟大,甚至美国内部的深层政府贪了美国的伟大。

  柏拉图曾经说过,话术是统治人类心灵的技艺,主要的作用是掌握人的嗜好和情绪,美国民主给人民以充分自由展现自己的情绪和好恶,同时,不幸的是,也给了他利用这些情绪和好恶的能人们以施展才华的舞台,特朗普无疑就是这种才能。他对政敌一个嘲笑,信众们开怀大笑,终于有人懂他们的心,理解他们对近十年来社会不公而淤积的怨气,抚着他们的伤口,发誓言要为他们作主,恢复上帝荣耀;他的一个“狗哨”暗语,能让人慷慨激昂,能让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人们不远千里,在一年中最冷的季节里,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聚首华府,能感召人们抛弃优渥的生活,攀上窗户用肉身迎接子弹,冒着生命危险替天行道,拯救他们想象中的社稷危机。

  国会一月六日暴乱已过了一年了,这一年来,美国变好了吗,宪政的裂缝弥平一些了吗?2024年有没有可能再来一次极端性事件?

  答案很不幸:为什么不会呢?

  根据最新的调查,美国国内的民众的对立较之一年前反而更加尖锐,有39%的美国人认为美国的政治分裂更极端,只有4%认为是缓和的。美国公共广播公司采访德州麦金尼市的市长乔治富勒(George Fuller),他参与建立一个大型的疫苗接种中心,他无奈地叙述自己亲眼见证的所在社区的高度分裂,甚至自己的家庭内部也达到了“亲不亲,阶级立场分”的地步,他的亲妹妹指着他的鼻子要与他“划清界限”,控诉他是深层政府的一部分,正在给人们注射追踪芯片。

  当然,2024年也许根本不会有国会暴乱了,因为,到时占领国会的“暴徒”们(或“精神”暴徒们)不再头戴牛角,通过爬墙破门,与保安警方对抗,进入国家最高议事殿堂,而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衣冠楚楚地进入,就像一年前参与国会暴乱的Mark Middleton一样,这位仁兄人家正在忙着竟选德州议员的职位,也许对他的选民来说,他在一年前冲击国会的英勇事迹充分证明了他是一位根正苗红的“老革命”。

  也许,到那时,形势竟可倒转过来,说不定轮到深蓝激进派方要聚义华府,为“挽救美国”展示力量,来反抗“暴政”了。

  国会骚乱一周年之际,2022年1月6日的国会。美联社

  ▉川氏共和党中央

  众议长佩洛西主持“一六国会冲击事件”一周年纪念活动并对死伤警务人员默哀,共和党籍众议员几无一人出席。

  当今的美国就是这么分裂,而当代政治就是政党政治,不党不群注定寂寂无名,特朗普这样的“克里斯玛式”的人物,同样也少不了共和党的帮衬,甚至可以说,共和党也要特朗普施展呼疯唤愚的本领成就本党的辉煌。

  就目前特朗普在共和党的地位而言,如果他是老二,没人敢称老大,共和党内的实力人物或公开臣服于他,或有二心但也绝不敢公开反对特朗普,少数几个如利兹切尼Liz Cheney,Adam Kinzinger等敢于公开反对共和党“特首”的政治人物,早已被狂热的川粉口水淹没打入另册,只能从对面民主党阵营里获得一星点“共和党良心仅存”的虚名聊以自慰。

  美国立国二百多年以来,其政党体系几经嬗变,常有三十年河东河西之慨,然而,似近几年这般以某个人为核心标杆的状况却是前所未有的,共和党为什么甘心被特朗普绑着?似乎也简单,特朗普能呼疯唤愚,跟特朗普切割就是跟选票切割,选票则又是美国政治生态的“第一推动力”,有了选票,就有了权力,一切政治游戏得以展开。

  2021年“一六”国会暴乱中,时任众院议员的共和党人安德鲁·克莱德(Andrew Scott Clyde)当时就在现场,面对门外的气势汹汹的众多冲击者,他与其他同仁协力搬来椅子桌子顶住议事厅的大门以自保,镜头真实记录了他惊惶失措的表情。然而,“特首”后来发话了,光临国会的不速之客们与警察和保安们“拥抱亲吻”,亲善如一家,没过多久,安德鲁·克莱德就公开宣称所谓国会暴徒,子虚乌有,他们充其量是一些平庸无奇的到处拍照圈粉的观光客而已。

  这就是当下美国政党政治的现象,百年老大党竟能被一个劣迹斑斑的低俗脱口秀起家的生意人牵着鼻子走,映射出美国政治和美国文化的分裂程度。

  一个国家的政治机器如果疯起来,前边明知是堵墙也要加速撞上去,2021年岁末的一部政治讽喻电影《别抬头》( Don't Look Up)就巧妙地描述了这种疯狂的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般的空难,政治运转起来的惯性导致其丧失了基本的自控能力,对将来冲撞地球的天体或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或者认为这是政治对手的阴谋,彗星根本子虚乌有,或者干脆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彗星将为美国带来财富资源和经济繁荣。

  ▉结语

  无论特朗普是怎么样的人物,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存在注定要影响现存的美国政治秩序,有可能对美国传统政治加以改造,或变异,或升级,或退化。

  回首西史,不管是柏拉图,还是孟德斯鸠,诸多政哲先贤都料到邦国政体有演化蜕变的趋势和可能,也正是基于同一考量,雅典民主政制设立了本文开头谈到的颇不尽情理的所谓“贝壳放逐法”,用看似毫无逻辑的强力,定期让那些有可能威胁雅典政治制度的潜在“僭主”人间蒸发,不得不承认,其实际的执行效果积极,保证了以伯里克利时期为代表发达民主制度的稳定和延祚。

  然而,笔者惟恐会给读者带去一个错误的印象,即美国政治现阶段乱象,归根结底是特朗普一个人惹的祸。如果这么简单,假设麦迪逊、汉密尔顿时等建国先贤当时把某种形式的“放逐法”嫁接进美国宪法,想像在特朗普一夜之间在美国消失,美国会走向何方呢?

  写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特朗普不就是电影《别抬头》里的那颗彗星吗?一些人认为他会摧毁美国宪政传统,另一些人认为他会挽救美国的伟大。如果把这颗彗星从太空中消除,但极化政治之下,存在巨大意识形态分歧的亿万民众却不会把手伸向远方,只是留在原地纹丝未动。没了彗星,没了特朗普,可能会赢得一些表面的平静,但不假时日,一定还有其他议题使不同立场的民众相互诋毁,将国家分裂,而裂隙中保不准就蹦出来第二个第三个特朗普。

  罗马共和之所以衰亡,表面在于有僭主胆敢越过卢比孔河,而实际上是因为,罗马人的道德责任感削弱了,人们丧失了共和国的精神。

  “阳光底下,哪有新事”,如果说美式民主现在处于衰败之中,那是因为,美国人的人心,也可能开始坏了。

  冰川融化,大气升温;种族不公,民权不均;军工擅政,资本扩张;地缘称霸,外交激进等诸多症结显现,然而,一群美国人,闭上双眼,齐叫“Don’t look up”(别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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