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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丨吕玉兰故事:第五章 学海无涯苦作舟

作者: 红色联播 发布时间:2019-03-24 10:40:12 来源:民族复兴网 字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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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战胜利后,东留善固村成立了小学。学生们学文化、搞宣传、扭秧歌、打花棍,活跃得很。

  一天,已上学的堂哥吕廷和对玉兰说:“你也上学吧!人家好多小孩都去了。”她听了,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廷和哥给搬着小板凳,让她坐在一年级的头一排。

  玉兰坐在那里,看别人都比自己大,也不敢跟他们说话。上课铃响了,老师非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第一句话就是:“大家都要坐好了,不要动了,上课了。”她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老师讲了一阵子,下课铃响了,别的学生都出去了,可她还不敢动。她想尿尿,就等着廷和哥来叫。还没来,又上课了。她非常着急,心想,不叫动,尿尿怎么办呢?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坐着尿了一泡。尿从裤子里流到了地下,她禁不住哭了起来。廷和哥从别的教室赶来,把她领回了家。那时,玉兰才五岁。

  “哈哈哈!”玉兰几次给我和孩子们讲起这件趣事。每当讲到这儿,她先自笑了起来,笑声中仍带有几分羞涩。

  在遭遇这些尴尬后,玉兰不上学了,整天和失学的女孩子们一道拾柴、割草、纺花。因为她上无兄、下无弟,母亲又常年有病,父亲一个人干不过来地里活,所以父亲还常让她跟着下地干农活。应该到了上学的年龄,也没让她上学。

  求知欲望很强的玉兰,每次路过学校门口,都羡慕地站在那里,听学生们朗读课文。回到家里,有空摸出纸和笔,趴在炕沿上,照着字的样子,在纸上涂涂画画,远看是字,近看只是一些小点点。

  一天,亲戚王玉堂来她家玩。玉兰说:“表哥,看你多好,上学了,当学生了。你能不能教俺写几个字啊?”

  王玉堂说:“行啊,教你什么字?”

  玉兰说:“你叫玉堂,俺叫玉兰,就教俺玉字怎么写吧!”

  王玉堂就一笔一划地教她写了一个大大的“玉”字。

  玉兰高兴地说:“俺也有老师了,也学会写字啦!”

  在地里干活,她就用小树枝在地上划,反复练习学会的那几个字。她摹仿学生们走路的动作,边走边默默地给自己喊:“一二一!一二一!”她还学着学生们背课文的样子,回家同奶奶拍起双手:“你拍一,俺拍一;长大了,坐飞机。你拍二,俺拍二;乖孩子,能成事。你拍三,俺拍三;快长大,保江山。”

  那天,村上突然开来一支特殊的宣传队伍,一下子震惊了她,终于使她下决心改变自己的这种校外生活。

  1951年夏,邻村张三寨小学来了几百名学生,还有几十个人组成的腰鼓队,到东留善固宣传抗美援朝运动。腰鼓队员们穿着双排扣列宁服,女生一律剪着短发,排着整齐的队伍,甭说多精神了。玉兰从人群后边挤到前边,看得特别清楚。她对我回忆说:“当时俺就想,俺一定要上学,早日当一名小学生!”

  那天,已经11岁的玉兰,再次找父亲要求上学。这回,一直愿叫她劳动的父亲,看她态度十分坚决,就同意了,并马上去学校联系。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说一二年级念的书都没了,只有三年级念的第五册了,接着劝道:“明年上吧,明年上可以念三册,这也算是紧的了,念第五册更跟不上了。”

  早就想上学的玉兰,哪能再等一年!她又央求父亲去跟老师说说,想不到他们竟同意了。这样,隔了5年,她终于又上学了,而且一上就是三年级。

  由于没有上过一二年级,所以,玉兰的学习成绩起初在班里是倒数第一。有位老师劝她说:“玉兰,你个子这么高,上低年级不好看,上三年级又跟不上,干脆别念了,还是帮着你爹干活吧!”她不干:“俺卖力气学,不信跟不上!”

  有次,她碰到一个不认识的字,去问比她年龄小的一位同学,那个同学就讽刺她:“连这个字也不认得?真是太笨了!”她说:“俺不会,认真向你学,还不行吗?你看着,不认识的字,俺早晚都要学会。”

  玉兰有一股子犟劲,干啥事也不愿落在别人后头,学习也是这样。她白天认真听课,晚上自学复习,没有一个晚上不加班加点。第一学期,老师说她还能跟得上。到了第二学期,老师说她学习没问题了。到了第三学期,她的学习成绩进入了全班的前10名。玉兰说:“当时,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俺要学、要上、要飞!”

  当时,东留善固小学是初小(小学一至四年级),如果上高小(小学五六年级),需要到离村10里路以外的区政府所在地下堡寺去。第三年上半年,进入初小四年级学习的玉兰,又碰上了高小招生考试。她没有放弃这一机遇,又勇敢地接受了新的考验。

  那天,高老师告诉玉兰,现在下堡寺高小正在招生,村里报考的学生中,还没有一个女的,问她想不想去试试?玉兰听说又能上五年级,兴奋地说:“高老师,俺愿意去考。”

  很明显,高老师只是半真半假地叫玉兰顶个名去参加考试。然而,向来办事认真的玉兰,却当真事办了。当天,她就紧张地复习起功课来了,从下午一直学到晚上。夜已深了,她也不知道几点钟,只听得鸡叫了好几遍,灯里的油也熬干了,才睡了一小会儿。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开始复习功课,一直忙到深夜。

  星期一早上,她看到时间已不早,拿了个高粱面窝窝就出了门,边走边吃。因为走得太急,到了村外,一口窝窝还没有咽下去。就见参加考试的十几个同学,结伴儿一块儿走,边走边议论,说谁谁学习成绩好,准能考得上;又说谁谁复习了两年,一定会考好,根本没人提到她。当时她暗暗地给自己打气,谁能考得上,在考场上见吧!

  下堡寺高小的考场,设在学校南边的一块空地上,考生有好几百人,一人一张桌子。当时正是夏天,毒辣辣的太阳当空照。没过多大一会儿,同学们就一个个满头大汗。有的同学受不了,没有答完卷子,就交了。她却很认真,先把考卷看了两遍,把会答的都答上了。不会的,也把知道的意思写上了。尽管汗水溻了衣襟,她仍然仔细地答着每一道题,工整地写好每一个字。答完题后,又看了两遍。直到老师喊:“到时间了”,她才交了卷。这时,整个考场只剩下几个同学,玉兰是其中的一个。

  五天后,张榜一公布,谁也没想到,东留善固参加高小招生考试的十几个学生,就考上了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就是玉兰。这真出乎大伙儿的意料。

  提起玉兰在高小的学习情况,当年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她是让老师放心的自觉学习的好学生,上课听讲精力最集中,作业做得最认真,每天晚上下了自习课,还要加一会儿班。

  刚入学,学校对新生进行了摸底考试,按成绩的好坏分成甲、乙、丙、丁四等,如果是丁等,就要被取消入学资格。玉兰只考了丙等倒数第二名,差一点被刷下去。她想:“哎呀,这回俺又是全班成绩最差的,不刻苦用功,又要跟不上了。”于是,她又奋发图强地学起来。由于学习基础差,又特别想上进,她思想压力很大,夜里老做梦。一天,她排队打饭,突然摔倒在地。好心的同学们把她送到了宿舍。就这样,她照样坚持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年级期末考试,玉兰考进了乙等生。到六年级,她又考到甲等生,进入了全班前10名。各门功课中,她的语文最好。有好几次,教语文的汪庆林教师在课堂上表扬她的作文写得好,还把她写的日记上了墙报。一回,汪老师在她写的记述做好人好事的日记上这样批语:“做得好,写得也好,以后还要发扬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学生生活,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条件,都比较艰苦。就拿玉兰开始上的东留善固小学来说,那时没有专门的校舍,只有四间土房当教室,又矮又旧,里面既阴暗又潮湿。屋中只有老师的一张教桌,同学们没有书桌,都是把大腿当桌子。玉兰到下堡寺上高小时,学校各方面的条件也很简陋。

  谈到吃,当年玉兰高小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后任临清市教育局副局长的赵金岫告诉我,那时候,学生都住校,自带干粮和小米,开饭时由学校把干粮蒸一蒸,再做点小米稀饭。什么干粮呢?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蒸的窝窝头就算是好的了,有的还掺进了榆树叶、红薯叶,吃了以后都便秘。夏天,有的干粮发了霉,同学们也舍不得丢,蒸蒸照样吃。他们星期六回家,星期天回校,一带就是一星期的。那时,玉兰的家境在同学们中,算是比较寒酸的。她的饭量大,带的干粮常常不够吃。同学们看着她吃不饱,有时就分点给她。

  对于穿、住、用方面的情况,玉兰的老师和同学们对我说,她当时穿的,不是蓝褂子,就是黑棉袄,胳膊肘和膝盖上都打着补丁。她的大部分衣服,是用母亲和祖母的衣服改做的。有时做件新衣服,布料也是自己家里的土织布机织的老粗布,然后用带有颜色的泥土砸砸,染上颜色。到了冬天,哪有毛衣毛裤穿?总是里面穿件褂子,外面裹个棉袄。脚上从来没有穿过袜子,常年光着脚穿双旧布鞋。宿舍是一间低矮的土房,没有床和炕,在地上铺些干草,打通铺。夏天,蚊蝇、虱子上下夹攻,一觉醒来,身上满是蚊虫叮的疙瘩。寒冬腊月,房里没有火炉,也没暖气,同学们冻得抱成了团,有时在半夜里就被冻醒了。学习条件也十分艰苦。铅笔不够用,她就拣同学们扔掉的铅笔头。作业本都是用鸡蛋换,所以用起来非常节约。她总是先使正面,再使反面,用铅笔写遍小字再换毛笔写大字,一个本子要用好几遍。

  那时,村里没有钟表,人们掌握时间,用的都是土办法。玉兰在早上掌握上学的时间,就看房顶上的椽子。如果还看不清椽子,说明时间还早;如果能看清椽子了,那就说明外面天亮了,该起床上学了。有一次,玉兰一觉醒来,看到房上的椽子十分清晰,不免一惊:“不好,这回要迟到了!”她赶忙穿上衣服,背起书包,饭都没顾得吃,就向学校跑去。当她到学校一看,大门竟锁着,连个人影也没有。原来,这天是个月亮天,外面看得挺亮,其实才半夜。天很冷,玉兰怕回家再来晚了,就蹲在校门外,一直等到天明。东留善固是全区离下堡寺最远的一个村庄,当时没有自行车,不管刮风下雨,都是步行,可她从来没有迟到过。玉兰在跟我说起这些往事时,开玩笑说:“房顶上的椽子就是俺的钟表。”

  高小的生活又是丰富多彩的,特别是同学们之间那种团结友爱的精神,给玉兰留下了许多美好与温暖的回忆。当时,她有两位一道住校的好同学,一位叫郑艳梅,另一位叫车玉环。她俩都比玉兰大,处处都像姐姐一样帮助和照顾她。郑艳梅常对她问寒问暖,谈心鼓励。车玉环看她被褥单薄,冬季就同她睡在一个被窝里。还有的同学热情帮助她学习,或者星期天叫她去她们家改善生活。

  至于高小学校领导和老师的教育之恩,这是玉兰时时萦怀的一件事。她曾几次对我谈起当年的情况:“俺们的政治老师闫廷深,是高小的教导主任,口才很好,政治性强,他后来当过山东省聊城地委副书记、行署副专员和政协工委主任。校长张子祥,教数学的赵金岫老师和王金城老师,教语文的汪庆林老师,教地理的宗振荣老师,教历史的武建欧老师,教文体的景仲修老师,等等,对学生都好,对俺的学习和思想帮助都挺大,至今印象很深。俺的文化知识,主要是在那几年打了点基础。俺到啥时候,也不会忘记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对自己的辛勤哺育。人民教师,真是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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