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谢宇弑母案，与重庆男子杀害子女案，都以死刑判决结案，并在同一天冲上了热搜。近年来，自杀与杀人，在媒体上已不再罕见，但同一时期，杀害亲生母亲、杀害亲生孩子都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凶手都没有丝毫的悔罪之意——这就令人怀疑，是不是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真不知道我们的道德底线还能被怎么突破，还有“道德”吗?

　　对吴谢宇案，许多人只是咂摸案情细节之血腥与恶心，却不知为看热闹而伸长的脖子，恰恰方便了屠刀的落下。而要解决问题，就必须先找到问题的根源。

　　某些媒体说什么要“减少近亲相杀”，表面上善良和蔼，实际上包藏祸心，而且是对我们国家最恶毒的诅咒，因为“减少”就意味着“允许长期存在”。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在思考如何根除罪恶。尚有点良心的则在谈“家庭感情培养”“父母责任”“教育”等等，但这些不触及根本问题的分析，要么是好心但迟钝的空谈，要么就是遮蔽罪恶根源的烟雾弹。根据凶手本人的供述，他是要“帮她解脱痛苦”呀!这能说是和他母亲感情不好吗?如果说这是瞎编的，那他在父亲去世后的长期消沉，至少也说明不是没有家庭感情的。说什么教育问题的，在现行的教育体制下，“在别人眼里优秀、温柔、善良、孝顺”，“经常凭借优异成绩拿到奖学金”，中考全市第二名、高考被全国第一的北大提前录取——在不彻底改变教育体制的前提下，这已经可以说是最顶级的教育成果了。家长、老师，还能怎样往好里教呢?

　　可见，什么家庭、亲子关系、教育云云，都不触及根本问题。至于那虚无缥缈的“人性问题”，就更不消说了。那么，根本问题到底在哪里呢?为了找到它，我们就必须仔细分析本案的最大特点：“有悖常理”的动机。

　　审理记录提到，他“杀人时认知清晰，目标明确”，而“其作案动机和手段有悖常理，非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所能实施、所能理解。”可见，他确实想杀人，并且精密地实施了计划，但反常的是，他不像另一些高智商罪犯那样，设法彻底抹除罪证、销声匿迹，而只是设法拖延被问罪。这拖延显示出的是游移不定：杀人以后，他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否则要逃避法律制裁，绝不会以“出现在机场”这么不加掩饰的方式被发现并逮捕。由此可见，他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安排。一件具体的事，例如考高分，例如杀人，例如不暴露身份地苟活，他可以做得异于常人地好;但整体性的计划，他却没有。

　　他的考高分、苟活，动机是相对容易理解的;但到底是为什么杀人呢?为了准确把握这一点，我们可以回顾一下，他为躲避死刑所给出的种种说辞。必须注意到的事实是，这是一个能被北大提前录取的高智商年轻人，而且律师所披露的亲笔信，也是一点涂改都没有、字迹清楚、标点符号准确的，可见是他字斟句酌以后写出、律师审核过的。也就是说，这不是为了糊弄法官的瞎编。总结起来，一是“对不起”，二是反对死刑、要“活着去赎罪”。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吴谢宇说，自己罪恶滔天、罪有应得，但如果被判处死刑，自己的一生就是‘可鄙可耻’的。”他的心里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好汉一人做事一人担”这句话。在罪责面前，他只剩下了动物的求生本能。此外，他在看守所里做了什么呢?是“最痛苦地反思”。他写了近千页草稿，而且“还有一些地方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想通，我仍然在反思。……尽全力去想通……”，因为他认为他的自述，是欠父母、亲人、自己、社会的“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呢?人证物证俱在，他的父母、亲人，整个社会，有什么需要他交代的呢?杀人偿命，这样一个对幼儿园小孩来说都是无比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在吴谢宇就显得如此艰深、晦涩呢?而且，他在犯下如此重大、古今中外罕见的罪责，在被问审期间，竟还能冷静地“反思”和“自述”，还为“想不通”(而不是为罪孽)而“痛苦”……可见，他不认为，应该负责!

　　所以说，他的自述的努力，与其说是为了给什么“交代”，莫如说正是为了证明他无需负责。他的精神世界，是被私心所塞满的，满得容不下一点“公”、容不下一点为他人的考虑，以至于他在回顾罪责时，也能像个事件第三方一样冷静地“思考”，而没有任何道德负担。

　　根本问题，就在一个“私”字。把握住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那“有悖常理”的动机了。真正的动机，不论再小、再卑微、再畜牲化，其私心也能编造出无数种理由来遮掩。哪怕真实目的，只是像小猫小狗那样，想不受束缚地沉迷于各种形式的享乐，也能编造出什么“我不想杀死她，我是想帮她解脱痛苦”的天方夜谭来遮掩。

　　吴谢宇就是这样，把他自己给骗了。在私心的驱动下，他的意识悄悄编造了一个“我杀她然后再自杀”的计划，到面临死亡时，才猛然醒悟：没有丝毫要自杀的念头。于是就迷茫了。之所以没有毁尸灭迹，就是因为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要编造什么具体目的，才能让这一切罪行说得通(就像他在看守所的“反思”一样)，所以只能是一如往常地没心没肺，然后纵情声色。到了法庭，他又猛然醒悟：原来不仅没有丝毫要自杀的念头，还特别怕死。

　　既然动机是可以随心所欲解释的，那么手段，也同理，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恶果不会凭空产生，其根源，就在几十年前的历史上。包括吴谢宇在内的一个又一个知识分子，正是在一天又一天地重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论目的之性质，只要对己有利;不论手段的性质，只要能达目的。再要深究，就是不争论，如果没有放出这句话的权柄，那就只能蜷缩着说一句“直到现在还没有想通”了。所以说，作为根本问题的“私心”，不在吴谢宇一个人，而在这个培养出吴谢宇的社会。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复兴网一再强调改造知识分子的重要性，并提出这比抓贪官更紧要。而且，要改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我——如果我们是真心诚意地要根除罪恶。

　　2024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