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唐建平
在五指山市的毛阳镇毛兴村,那棵大榕树的故事,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耳熟能详。
从枝繁叶茂的树冠,还有环抱在一起的十几个支柱根能看出,它的活力是多么旺盛。它的侧枝和侧根牢牢挂在旁边一棵笔直挺拔的椰树上,像胡须一样向下垂落到地上,扎进土壤里。村里人说,这两棵树是在毛兴村军民希望小学建校之初,当地武警官兵和学校师生共同栽种的,大家把这棵挨着椰树生长的榕树称为连心榕。几十年来,榕缠树,树挨榕,两棵树根脉相连,枝叶不断向外扩展,远望亭亭如盖。
一
那天,我们走进这座小学,最醒目的是“毛兴军民希望小学”的校牌。校门旁立着一个亮晶晶的宣传框,贴满了武警官兵来给孩子们上课、慰问时的合影。照片里,孩子们穿着灰黄相间的校服,戴着红领巾,手持奖状站得整整齐齐,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上写满对官兵最真诚的感谢。
校长把我们引到那棵榕树下,跟我们讲起这所小学的故事。村里以前没有小学,孩子们只能到邻村上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路上要步行五六公里山路。为了让孩子们就近上学,1999年,武警海南总队儋州支队某中队在大山深处援建了这所毛兴军民希望小学。学校于8月8日破土动工,在武警官兵和村民的努力下,只一个月就建成了。
说话间,下课的音乐声响起,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在操场上三五成群地玩耍起来。有几个不认生的小朋友躲到大榕树后面,不时露出头来偷瞄我们一眼。校长说,这里的孩子都是苗族或者黎族,最盼望的就是跟武警叔叔一起玩耍。每学期开学,学校都会请中队官兵来上第一课。有一次上完课,杨兴科指导员问孩子们的理想是什么?第1个孩子说,想当解放军。第2个孩子也这样说。直到问到最后一个孩子,回答都是一样的。在这里,老师教孩子学的第一对生字,永远是“军民”两个字。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留着短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校长一眼就认了出来,“王亚亮,快过来坐”。校长说,他是我们学校毕业的第一批学生,今年刚退伍回来。亚亮一脸腼腆地跟我们打招呼,手臂显得坚硬壮硕。
旁边的一个战士说:“说起来,亮哥算是我们的老班长,是我们武警海南总队的障碍王,他跑障碍的成绩到现在都难以超越。”
亚亮腼腆地笑着说,山里的孩子,跑山路跑惯了。
从学校出来,步行回营区,点点灯火,点缀着乡村的夜空。蜿蜒的村道旁,一朵朵三角梅艳艳地开在两边,为这个静谧的村庄,添了一笔红红火火的色彩。
二
见到官兵口中的“利哥”时,才知道“利哥”是一个62岁的黎族老人,大名叫王福利,是一名退伍老兵,主要靠养殖牲畜和卖猪肉维持生计,中队官兵都称他是“编外后勤部长”。从1991年到2021年,热心肠的利哥风雨无阻,坚持每天义务为中队送菜。
当年,中队每天都需要官兵推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菜。通往镇子的土路坑坑洼洼,自行车后座上一边一个大菜筐,各有百十斤重,几处险峻地段战士们都得推车前行。
“那是个雨天,一个战士到我摊位上买肉,我见他身上都是泥,手臂上还有血迹,看上去就知道路上摔了不止一次,当时我就想着帮他把菜送回中队。”利哥回忆说,“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应该帮一把,战士不容易。”
也就是从那天起,利哥主动揽下帮中队送菜的活,还从不收一分钱。毛阳镇地处山区,气候复杂多变,加上过去山路难走,利哥在这条路上也摔过不少跟头。
那是1996年夏季的某一天,他载着菜走到距离中队一公里处,不小心摔倒在路边的坑沟里,当时腿部、手臂、脸上都有擦伤,右腿也被摩托车排气管紧紧地压在地上,动弹不了。约过了15分钟左右,途经的官兵发现了他,扶起摩托车,合力将他拉了出来,背着他到中队卫生室进行包扎。那段时间,利哥躺在病床上送不了菜,就打电话给亲朋好友,叮嘱他们每天都要为中队送菜。
自2021年起,中队需要的菜和副食品由公司统一配送,利哥就不用每天往返送菜了。“他是个热心肠,总想着为官兵做些事。”指导员深有感触地说,“虽然利哥不再送菜过来了,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还经常向他请教种菜、养殖方面的知识。”
三
傍晚时分,落日斜挂在山腰上。山脚下这座乡村,在余晖中展现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
走出营区,不远处就是部队的菜园子。几百平方米的菜地,种满各式的菜蔬。横平竖直的田垄间,一窝金黄色的小鸡,在绿叶装点得像帐篷一样的菜架子下争相觅食。官兵给菜地起了个像花园一样的名字——憩心园。菜地旁是一排低矮的猪圈,指导员说:“过年的时候,我们跟村民搞联欢活动,就靠它们改善生活。到了晚上,点上一堆篝火,战士们跟村民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圈跳共同舞。”
漫步乡间小路,路边满是挂果的果树。指导员不时跟我们介绍,瘦瘦高高的是槟榔树,敦实可爱的是木瓜,树梢弯一些的是椰子树。从营区下坡几十米,弯过一道斜坡,就是村里的文化广场。
“指导员。”几个村民远远地向我们打招呼,指导员忙挥手回应。其中一人是村支书,他用普通话告诉我们:“武警兄弟们就像亲人一样,经常为村民维修水电,镇上的敬老院、附近村里的琼崖革命功臣,他们也时常去看望照料。”
“指导员,正要跟您说,你们中队上有个战士前几天给一个婆婆修好了热水器,那天,我也去了,她家的电线被烧得焦黑,你们的战士带着电线和工具,重新给她家里走了一遍电路,固定得牢牢的,看上去安全多了。他们家孩子从外地打工回来了,说地里丰收了要给你们送菜呢。”
指导员咧嘴笑着说:“书记,别客气。村里就是我们的家,你们都是我们的亲人。”
岔路口旁边是一户平房。这时,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蹦跳着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又有些羞涩,待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眼看我们顺着岔路越走越远,小女孩用双手挡住脸,大着胆子从后面喊道:“杨兴科老师……”指导员转过身子朝小女孩挥手,嘴角咧得更开了。
顺着路继续往下走,是一大片农田。从坡上往下俯视就像一幅油画,浓绿的主色调间,一条潺潺的小溪盘卧在上面。碧绿的溪水倒映着两侧苍翠的群山,朵朵白云在水面上悠悠飘荡。
这时,指导员从手机中找出一张照片。画面上,大水淹没了桥面,一个武警战士在暴雨中弯着身子背着一个少年涉水过河。少年低头望着水面,两只手紧紧搂住战士的脖子……指导员告诉我们,那个少年就是在校园里碰到的退伍兵王亚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