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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我的“第一篇”

作者:刘秀品  更新时间:2021-12-24 09:27:19  来源:解放军报  责任编辑:石头

  1964年我刚踏入军营,第一个感觉是部队特别重视宣传文化阵地建设。黑板报被视为连队的“微型报纸”,既是连队宣传思想文化的重要阵地,也是战友们展示才华的舞台。全团各连都比着办黑板报,都想把自己连队那个“小报”办得最好看最有特色。我们排六班长姓冯,写的板书很美。连部文书姓苗,会画画。两人强强联合,办的黑板报图画格外清新、板书格外精妙,全连战友争相阅读。团政治处组织黑板报评比,第一名多次被我们连队夺得。我每次看黑板报,心都痒痒的,也想给黑板报投稿。有一天,终于忍耐不住写了一篇关于王跃民班长清晨提前起床给食堂挑水的新闻。没想到第一次出手,竟在黑板报上全文刊发。看着“刘秀品”三个字出现在连队的“微型报纸”上,连队战友路过时都驻足观看,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第一次投稿连队的黑板报命中,使我信心大增。每次黑板报更换内容,我都积极投稿,逐渐成了连队黑板报的骨干通讯员。

  除了连队黑板报这个思想文化阵地,团广播站更被视为团部的“广播电台”,除天天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节目外,每天还有20分钟“部队新闻播报”。指导员鼓励我:“刘秀品,你有些稿件写得还算通顺,可以将你觉得好的稿件投给团广播站嘛。开始可能选不上,多投几次就有可能选上。”经指导员鼓励,我把自己觉得不错的稿子抄一遍送给团广播站,没想到也是首发命中。这样,“刘秀品”三个字不但在连队的“小报”上亮相,还在团部的“广播电台”播出了。为鼓励我多写稿,指导员特别向文书交代:“奖给刘秀品一本稿纸。”

  有连首长的支持鼓励,我写稿积极性更高了。连队有好人好事,我就写。没有好人好事可写,我就写诗歌、散文,反正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当我的名字在连队的“小报”和团部的“广播电台”上频频出现的时候,只当了几个月五炮手的我,就被任命为五班副班长兼瞄准手,并由列兵晋升为上等兵。1964年8月,我又由上等兵晋升为下士,在全师几千名四川新兵中,大多数人还是列兵,晋升为上等兵的也不多,而当下士的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算是凤毛麟角吧。

  1965年初夏时节,部队转入夜间训练,每天晚上10点钟开训,凌晨3点钟结束。开始夜间训练没几天,连部接到团政治处通知,点名要我参加团宣传股组织的报道骨干培训,时间半个月,并告知这次培训很重要,团里专门请了军区报社编辑来授课。指导员和连长对报道工作历来重视,为了使我夜训和参加报道骨干培训两不误,免除了我的一切勤杂事务。

  我是五班副班长兼瞄准手,瞄准手可是大炮的眼睛,如果瞄准手训练不好,大炮成了瞎子,那可要影响全连训练成绩。我挤时间参加团报道骨干培训,军事训练一点不敢耽误。1965年秋,全师八五加农炮兵集中在大连甘井子靶场进行实弹射击考核,我们连六门炮参考,有两门炮三发三中,三门炮三发二中,一门炮三发一中,在全师所有参加考核的八五加农炮兵连中,成绩名列前茅。而我们这个小组则取得三发三中的好成绩,为连队争了光。参加考核的所有瞄准手中,我军龄最短,练习时间最少,取得成绩最好。连长在全连总结表彰大会上提出一个口号——全连瞄准手向刘秀品学习。

  军事训练取得了不错成绩,可写稿成绩却平平。报道骨干培训结束后团里有好几位已陆续在军区报纸上登稿,而我写了好几篇稿件,除了在团广播站播出,报纸上连泡都没有冒一个。但我没泄气,继续坚持写。时间哪里来?使劲挤啊。午觉不睡了,星期天节假日也不休息。也就是从参加团报道骨干培训起,我养成中午不睡午觉的习惯。

  尽管我努力不懈,拿出吃奶的力气,写了不少文章,全都是写给编辑部的“参考消息”,一篇都没有变成铅字。好在我没有因为屡战屡败而放下手中笔。

  “苟有诚信,金石为开”,1966年春节刚过,离我参加团报道骨干培训班还差一个月满一年。一天上午,我们全连正在炮场擦拭火炮,连部通讯员毛羽瑞拿着一张报纸跑进炮场,见了我就喊:“刘秀品,你写的文章发表了,指导员要我专门送来给你看看!”毛羽瑞走到我身边把报纸递给我。

  我拿着报纸,果然看见我写给军区报社的一篇议论文在第四版头条位置刊发。那是我结合当时美帝国主义在越南发动侵略战争,依靠强大空军,不停地派飞机对越南人民进行狂轰滥炸,越南人民在我国的帮助下,英勇反抗,多次将美帝国主义飞机击落。我根据这个新闻事实,写了一篇小评论,说明正义的战争得道多助,非正义的战争失道寡助,最后胜利一定在正义者一方。

  题目是编辑改的,编辑还对文章进行过精心打磨,使文字更精炼、更通顺、更耐读了。拿着那张报纸,我心发慌、口发干、手发抖、喉头哽咽,禁不住热泪盈眶。文艺复兴时期的西班牙小说家、剧作家、诗人塞万提斯把作品比喻成作者“精神的产儿”,这是我的第一个“精神的产儿”,我也有自己的“精神产儿”了。

  我一屁股坐在炮架上,把那份稿件从头到尾至少连看5遍,一边看,一边流泪,手抖得报纸哗哗响。炮架是大炮的两条腿,炮手只许抬只许擦,不许坐。平时班长王跃民只要见谁的屁股一挨炮架,就嚷嚷着批评:“起来!起来!就你那屁股金贵,敢拿炮架当凳子使!”此时见我一副着了魔的样子,竟把脑袋凑过来,看着报纸,见报纸上有我的名字,咧着嘴笑了,说:“嘿嘿,恭喜副班长,名字登上报纸啦!”全班战友都围过来,瞪着眼看我坐在炮架上流泪抖报纸。

  在军区报纸上刊登文章,据说全团还是第一次。

  “五班瞄准手刘秀品的文章登上了军区报纸,这很不简单。文章在连队的黑板报上登出,那是连队的水平;文章在团广播站广播,那是团里的水平;文章在军区报纸登出,那是军区的水平!”晚点名时,连长给全连干部战士高声朗读了我的文章,还说了这样几句话,把我捧得很高。

  这一下,我真的成了连队的小名人。

  现在看来,那篇小议论文恐怕连真正的文学作品都不是,根本不值一提,但那是为我这一辈子从事文字工作垫下的第一块砖,甚至可以说是我人生命运的转折点。所以,我把那次登稿刻在了心里,至今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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