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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古村落:在危机四伏中求生 多处已成危房

作者:贾世煜  更新时间:2015-06-02 21:06:22  来源:新京报  责任编辑:石头

  灵水村举人刘懋恒宅,门外的石墙上写着“过往行人,危房远离”的标语。采写/摄影 新京报记者 贾世煜

  5月22日中午,90多岁的杨文忠坐在大院门槛上,倚着门边的雕花石鼓,低头打盹。门前的道路空无一人。

  他的身后,是北京市房山区水峪村的杨家大院。这处四进四合院是杨玉堂父子靠经营八座煤窑发家后建的,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被视为村里最具代表性的古宅。根据记载,杨家大院按阴阳五行设计,宅院共四套,房三十六间,门楼内壁和山墙前脸有各种石刻砖雕。

  如今,大院里只住着几位耄耋老人。不少房间门窗都已破落,其中一间房子墙身出现1米长的裂缝,屋檐一侧甚至支上几根木棍。石墙一隅,“房上危险,走路请注意安全”的标语已经模糊。

  在这个小山村中,明清时期的四合院民居还保留着100多套、600余间。

  杨文忠曾试图花钱请人修缮房屋,被村里拒绝,理由是保护文物。他说村里也一直说修,但迟迟没有动工。

  不像灵水村等古村落,这里没在村口设点收售门票,可不时会有城里人慕名而来。

  随着很多村民外出谋生,“空心化”难以阻挡,多数院落都已关门闭户。古村落在古民居保护与经济发展中所面临的窘境,并非只存在于水峪村。近日,新京报记者走访京郊水峪村、爨底下、灵水村、黄岭西等多个古村落发现,多个村子的古民居都正在或已遭到不同程度破坏。

  多位村民和村干部向新京报记者表示,多数村子对古民居的保护存在困境。一方面,产权属于村民,面对村民自发修缮或破坏,村里难以管控。另一方面,作为文物,村里若要进行修缮需向多个部门打报告审批,费时费力。

  多处古民居已成危房

  5月25日下午,站在自家古宅门内,北京市门头沟区灵水村村民张翠花指着院内仅存的一处古屋(其他房屋在抗战时期被烧毁)说,这房子现在是危房了。“每天游客过来参观时,我都提心吊胆的。”

  张翠花的家,是灵水村颇为有名的一处“举人宅院”——刘懋恒宅。这座古宅于清朝康熙年间刘懋恒中举为官后重修,是山区乡村极少见的五进大宅院。因走出了刘懋恒等众多举人,灵水村又被称为举人村。

  从2013年下半年,灵水村在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热播下走红后,张翠花家的游客成倍增加。人来多了,她开始担心,那栋古屋房顶已开始塌陷,如果伤到人怎么办?

  古屋一侧,数根2米多高的木棍搭起木棚,支撑在屋檐下,防止险情发生。在《爸爸去哪儿》剧组选址时,这栋古屋,成为张亮父子住了数天的四号院。

  张翠花不愿看到古屋的衰颓。她一直有个心愿,想花钱翻修屋子,但终因财力不济作罢。村里也曾说过要出钱修缮,却迟迟不见动作。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也不能埋怨说村里不给修。”张翠花叹了口气,她和儿子正在攒钱,打算明年翻修房屋。

  相形之下,爨底下村的诸多始建于清朝末年的四合院少有危房。但与之相反,村民在自家房屋上的私搭乱建,正在破坏古民居风貌。

  在北京古村落中,发展较早的要数从1995年便走上开发之路的爨底下村。目前,爨底下村共有50家接待户,几乎家家户户迎客。

  周成得家便是50户之一。最近他发现,一些村民在自家屋顶搭起彩钢板棚子,“这样可以多容纳几十人吃饭。”

  在包括周成得在内的多位村民看来,这样的私搭乱建长此以往,很可能导致爨底下村失去原有的韵味。

  就连游客,也有此类担心。5月25日,一位游客来到周成得家。听到游客询问客房内是否有卫生间,周成得下意识回答,“就准备修一个呢。”

  这位游客并不买账,“千万别修,你一修这房子的味道变了,大家就都不愿意来了!”

  村委会的有心无力

  在享受着古民居带来利润的同时,周成得们也对村子未来的面貌充满担忧。

  走在爨底下村主干道上,沿街不乏叫卖特产的商贩,村口还开有专门售卖纪念品的商店。游客在村中来来往往,农家乐的招牌随处可见。而且,几乎每家接待户都与携程网等网站建有合作关系,游客可在网上预订客房。

  “爨底下的商业化色彩越来越浓了。”周成得抽了口烟。

  事实上,村委会也注意到古民居被破坏和村子过度商业化的问题。爨底下村支书韩波对新京报记者说,旅游发展和文物保护肯定是矛盾性的东西。

  韩波表示,现在村里的古民居保护,主要依靠村民自觉。村里,包括上级政府,并没提出明确要求。随着客流量增加,村民家中的空间不够,私自进行扩大再生产,从情理上说无可厚非,但对村子整体景观已造成破坏。

  那么,村里是否应下力气整治?韩波的回答有些无力,他说,还是得尽量引起上面重视。因为村里没有执法权,不能直接进行管理。

  记者走访发现,在其他古村落中,这个问题普遍存在。

  危机四伏的古村落

  与爨底下村相比,水峪村和门头沟区的黄岭西村则走向另一个极端。

  仅从收入上来看,这些村子间的区域差异已经拉开。多位爨底下村村民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们每年纯收入在8万元到10万元左右,个别的能更多。而水峪村和黄岭西村村民则表示,村里没什么可以赚钱的活儿,大部分村民都选择外出打工。

  收入问题,只是古村落发展中的一个缩影。

  一直以来,古村落的发展与保护备受关注。相应的,发展中出现的同质化、空心化等问题也屡遭诟病。

  5月22日下午,水峪村的古商道两侧,放眼望去,尽是落上门锁的古民居。“经常是半天见不着一个人”,坐在大院门槛上,杨文忠喃喃说道。

  “这些老房子啊,越是没人住,就破败得越快。”水峪村的一位村民说。

  北京市政协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房山区水峪村古民居院落的空置率高达95%,黄岭西村外出务工人数超过50%。

  除了空心化,古村落的发展模式也成为古村落发展中必须面对的问题。目前,依托古民居吸引游客前来参观,通过收售门票和接待游客获得利润,已成为多个古村落发展的共同模式。

  灵水村村支书廖振昌坦言,以前并没明确发展思路。但近年来,灵水村依托举人文化,按旅游观光的思路来发展。

  在张翠花看来,来到她家观光的游客,很大一部分是冲着《爸爸去哪儿》而来。但她觉得还是应该保护好古民居,因为“说不定哪天《爸爸去哪儿》就不火了。”

  亟待出台“一村一规划”

  近日,市农委相关负责人表示,《北京市传统村落保护指导意见》正在制定中,今后每个村落的保护将有“一村一规划”。目前,农委正在联合相关部门和各区县制定保护规划,要根据每个村不同的历史沿革、建筑风格、文化传承等特点制定不同规划。

  从顶层设计的视角来看,在民俗领域专家的多次呼吁下,古村落的发展之路将驶入正轨。但其背后隐藏的问题,仍值得关注。

  谈到未来发展,多个古村落干部均向新京报记者表示,不管是古民居保护,还是古村落的发展规划,都要与农委、文物局等多个单位打交道。

  有村干部直言,“具体谁管古村落的事儿,说不清楚。”

  “多龙治水”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古村落保护和发展的进程。对此,北京市政协委员万建中表示,目前古村落发展中的一个问题在于管理机制不健全,没有专门部门管理。每个部门都站在各自角度考虑,分别投钱给古村落,没一个总体规划。

  他建议,可成立一个新部门来协调古村落的发展。这并不需要额外增加编制,可从各部门抽调人来做这个事。

  村干部们也有打算。一直以来,韩波就有个构想。他希望在爨底下附近建设新村,将老村的人迁过去。

  他设想,村民们像上班一样,每天从新村到老村,继续开农家乐接待游客。这样一来,可尽量避免对老村的破坏,还能进行统一规划管理。

       尽管这个构想有了规划,但还没获得上级政府的支持。

  “光靠自己的这点力量,肯定不够。”韩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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