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问题在我看来最棘手却也是最重要的,并不是“打”,而是“治”。
反映在表象上,便是我们之于台湾的身位议题。
拿一个我们年复一年提出的所谓“台湾当归”热搜口号来说。
“当”,似乎寓意台湾岛对于祖国统一的某种配合;而“归”,则更是一种以台湾岛为第一人称主体的政治口吻。
事实上,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带有一定程度的政治幻想和权力让渡。
今天谈及台湾问题,我也认同使用“统一”一词,它更多是体现民族性;但是我更推崇的还是“解放”一词。
“解放台湾”,这才是我们的政治高度、阶级高度的行为化身。
只有“解放”,才能彰示我人民政权之于台伪当局不可撼动的政治正义性,以及由此伴随的诸战线行为的合法性。
不谈“解放”而只谈“当归”,这或许暗含的另一层隐性政治思路是“等归”。
“归”,是可以靠守株待兔的等而等来吗?
今天的台湾省,人均GDP约25000美元,经过七十年甘当帝国主义走狗的冗长崛起期,凭借地缘优势而壮大的经济规模,事实上非常稳固。
半个多世纪来,台湾经济在殖民化模式下的突飞猛进举世瞩目,每年平均国民所得从1952年的186美元,到2010年提高为1万9千多美元,六十年间增加逾百倍。
在海外贸易方面,台湾在“四小龙”岁月里也由以出口农产品为主的贸易逆差,发展成为出口高科技和工业产品为主的贸易顺差,累积了高达四千亿美元的外汇存底。
自这一点而论,我们就不具备七十余年前解放被压迫的农民阶级与工人阶级的天然现实优势——纵使想要从阶级自决的层面动员台湾省底层民众,今日的中国自身是否有足够的意识形态自信呢?
这就是为什么某媒体人不止一次将台湾类比为当年傅作义治下的北平这种论调是极其稚腐和失真的。
对于台湾的解放事业,绝对不是依托幻想的鸡血主义就能轻易实现——这一点,两年前某些爆炒流量、将人民军队与亿万民心架在火上烤的“击落战机”聒噪就已让我们领教过。
解放,是一项长期作业,在登岛之后究竟该如何治理、如何保证长治久安(不可重蹈香港覆辙)、如何塑造人民政权,这些均非一日之功。
不妨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欺师灭祖、前年夏天曾被王外长沉痛叹息“孙中山先生若地下有灵,会指着蔡英文的鼻子,说她是不肖子孙”的民进党,能够被台湾民众(尤其是年轻人群体)推上高位?
民进党能够趁虚而入上位、成为把持台岛反动权力的割据政权,根子在哪儿?
可能答案就藏在赖清德此前的“竞选辩论”里:
如果国民党回来,那么就意味着‘黑金政治’回来,‘阶层固化’回来,‘死气沉沉’回来。
“解决”台湾,或许目标是民进党,这并不困难:
“解放”台湾,目标则指向更深层,这并不容易。
因为它更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意识形态认知,在所谓“统战”的短期利益面前,在涉及重建的决心考验面前……
可以先看看毛主席那一代共产党人是怎么“解放”的——
一、经济重建:全面接收帝国主义在华资产与地主阶级、封建门阀在基层土产,打击不法投机资本,没收官僚资本收归国有,依靠工人阶级恢复生产,在新解放区开展历史上空前规模的土地改革。
二、文化重建: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权益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取缔妓院和吸毒,大规模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确定“面向工农兵”“预防为主”“团结中西医”三原则。
三:外交重建:“另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全面清除帝国主义在华残余势力,与各人民民主国家、民族独立国家及友好国家建立起外交关系。
如果仅仅依靠军事攻坚或政治合同的纸页落笔以完成政权更迭,那么这样的权力根基显然是不稳固的。
这一点,香港的教训历历在目,仍犹在耳。
回想当年,1997年的夏天,彭定康在离开香港前抛出了一张重牌:草拟了一份五万人的所谓“港英白名单”,单子上全是一帮“忠于英国统治”的香港上层精英,包括各类富商、政客、议员、教师、教授、媒体人……
他们所有人都收到了一个密码,只要有了这个密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的英国使领馆都能带着全家人火速入英国国籍。
当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没有走,而是选择留在香港,继续配合英国人、保持香港各领域的殖民体系“不动摇”。
同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被我们视为“统战目标”。
如陈方安生就是其中典型,她曾公然鼓吹:
香港回归只是换个旗子,其他都没变。
然而这种人当年可是作为港区代表于1995年赴京谈判,并于1997年初被北京中央批准任命为首届特区政府政务司司长的……
至于香港政商界的那些四大家族、十大财团…更悉数是亲密的统战对象,他们控制着媒体、新闻、教育、金融、经济,是他们让香港的年轻人只能挤在油尖旺区、观塘区、黄大仙区的鸽子笼里,但是2014年与2019年,他们却洗脑引导那些年轻人将怒火指向北京……
那么,台湾呢?恐怕需要面对的现实会更复杂繁冗。
历经日本殖民者、蒋介石买办军政府、民进党媚外政权,从未被人民政权解放洗礼的台湾岛,如今其基层寡头经济、门阀政治、大族垄断的问题,其挑战与利诱的层级,较之1997年的香港要更为严峻。
我随便说几个。
比如新店的罗家,第一代罗庆堂,为台北县国兰协会第一届理事长、新店市老人会长,垄断新店花卉产业,涉足台湾黑道;第二代罗福助,早年混迹文山帮、后与竹联帮交恶、中年成立天道盟(背后是基隆的吴桐潭和高雄的杨登魁),台湾黑金政治、暴力政治的代表人物,包括民进党邱义仁、李文忠、简锡堦、王幸男、张晋城、赵永清、廖学广、余政道,以及亲民党的李庆安,都曾遭到过罗福助帮派的“黑拳”;第三代罗明才,现任新北市第十一选举区“立法委员”,今年亦成为目前“立法院”党团中最资深的“八连霸”立委。
再比如彰化的谢家,第一代谢言信,涉足黑道,早年垄断彰化的猪肉屠宰运输、瓦斯批发行业,曾任两届议员、一届“立法委员”;第二代郑汝芬(谢言信二媳妇),曾担任彰化县议会议员及第七、八届立法委员,2008年依靠黑金手段和暴力威胁,以仅仅一届前任县议员之姿便击败两位时任立委的竞争对手,四年后更以过半得票击败民进党老将江昭仪,超越蝉联两届的林沧敏而登上全县最高票,直至在四年后的2016年因国民党大环境不佳(门阀政治遭到台湾年轻人空前反对)且前“立委”陈朝容重新参选而致使泛蓝分裂,以数千票的小幅差距败给民进党县议员洪宗熠。郑汝芬丈夫谢新隆,是台湾三大有线与三大宽频董事长,家族“政商相辅”模式极为典型;第三代继续从政,郑汝芬卸任“立委”后淡出政坛但仍从事辅选工作,其子谢典林顺利连任议长,现任彰化县议会议长、台湾篮球协会理事长,以及担任三立通科技董事长(又从政又经商),其女谢衣鳯则在2020年击败洪宗熠,现任“立法委员”、国民党副秘书长、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国民党彰化县党部主任委员。
再比如台中的颜家,第一代颜怀,设足黑道,垄断沙鹿、梧栖、大肚、龙井等区的柏油、沥青、沙石产业;第二代颜清标,台中黑帮代表人物,现任大甲镇澜宫董事长、无党团结联盟荣誉主席,曾于90年代连续当选四届“立法委员”,任期长达十年,靠着黑社会力量由里长、县议员一直做到省议员、立委,于台岛政坛连战皆捷,并坐拥包括赌场在内的诸多台湾“特许行业”经营权;第三代颜宽恒(颜清标长子),于2013年颜清标由于涉嫌贪污受贿而被剥夺公职后,直接继承父亲政治遗产,在“立法委员”补选里代表国民党以1138票差距获胜、取代其父亲颜清标原“立法委员”(台中市第二选举区)一职;一年后,颜宽恒胞姐颜莉敏(颜清标女儿)在地方公职人员选举中代表国民党投入台中市议员第二选区选举,以第二高票成为台中市最年轻的市议员。
再比如云林的张家,第一代张荣味,曾任台湾省商业总会理事长、云林县县长、云林县议会议长、议员,2004年台湾“大选”时,任连战和宋楚瑜的“云林县竞选总部”主任委员。其胞妹张丽善现任云林县县长,妹夫张永成现任台湾农会总干事,其胞弟张启盟现任台湾区农业合作社全国联合社理事主席,其胞弟张启庭现任云林祖传殡仪业接班人、国济礼仪公司董事长;二代张镕麒(张荣味儿子)曾参选立法委员,张嘉郡(张荣味女儿),现任“立法委员”,整个家族控制台湾农渔产业半壁江山,2016年取得台北农产运销公司常务董事半数席次,张家与朱立伦家族关系深厚。
再比如花莲的傅家,第一代傅兆林,日据时期成长起来,曾赴日本留学,主张“台日友好”,蒋经国时期升任台湾省政府住宅及都市发展局东区工程处长,举家搬迁到花莲县,担任此职至1983年,家族垄断花莲、台东两县的基建;第二代傅崐萁(傅兆林儿子),现任“立法委员”、国民党立法院党团总召集人、国民党中央党部政策委员会首席执行官,曾任花莲县县长和台湾海峡两岸政经交流协会理事长,傅崐萁妻子即傅兆林儿媳为现任花莲县长徐榛蔚。因其家族在花莲县长期执政,被称为“花莲王”。
…………………………
这些或是被日本人在殖民统治时期培育、或是被蒋介石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扶植的,用以“黑金政治压政敌、黑道统治助维稳”的台湾大大小小区域性门阀世家、黑社会团体组织、地下政治帮派,遍布台岛东南西北,于两蒋父子统治时期生根壮大,是台湾社会真正“铁打的主人”。
竹联帮也好,四海帮也罢,又或者是1971年改组的新四海帮,背后都是政治人物、政治家族的操盘。
这种黑金政治运作模式是国民党这个自1925年孙中山先生逝世后便一路“黑化”的政党最擅长的党争与社会治理手段。
从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到上世纪中叶至今的台湾岛,蒋介石的“黑社会治国”、“暗杀稳党”、“政商相辅”等思路时至今朝依然若隐若现地笼罩在台岛之上。
中坜事件也好,江南案也罢,始终没有动摇过这些国民党势力安插在台湾基层的封建宗亲力量,至今仍尾大不掉,依旧在各自“管辖片区”拥有根深蒂固的政治影响力与经济控制力。
还是那个问题:挟洋自重、数典忘祖的民进党,为什么能够在最近十年逆势而上夺得割据权力?
尤其,民进党的支持者中为何大部分都是台湾年轻人?
根据去年台湾“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的调查,30岁以下的选民中,仅有10%投给侯友宜;30-39岁人群中,仅9%投给侯友宜;40-49岁人群中,有18%投给侯友宜:60岁以上人群中,则高达27%投给侯友宜。
整整十年前前,第一次遭遇“九合一”选举失败的国民党恍然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台湾的年轻人,和民进党对比,他们是如此老态龙钟……彼时即将取代胡志强担任市长的民进党人林佳龙,不过半百出头,而即将出任台中市新闻局局长的卓冠廷更是只有28岁……
当时,落选的前国民党台中市市长胡志强对外媒无奈声称:
这在国民党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2015年,也就是民进党历史性上台前夕,台湾大学社会系教授何明修发文《为什么年轻人不喜欢国民党》,笔锋直指台岛社会矛盾:
台湾的GDP仍旧每年成长,房价不断飙涨,但是受薪者的实际薪资却倒退十五年……我们面临着青年贫穷化、少子女化、财团化的困境,但是面对这样的严重议题,(政府)处理方式往往避重就轻,不敢碰触盘根错节的政商关系…
那一年的某花运动,民进党(包括一些境外势力)暗中煽动学生、借势将矛头指向反华的方向,成功造成国民党声誉滑坡——但是运动的根子实质在于,国民党统治下台湾的经济活力减弱、年轻人上升通道窄化、社会阶层流动性趋于停滞。
只不过遗憾的是,一系列深层次矛盾被媚洋反华的民进党所利用,将运动矛头对准了大陆中央,以及时时刻刻用“维持现状”“不统不独”来向大陆要饭的国民党……最终为2016年的520做足了铺垫。
就说前文提到的“花莲王”傅崐萁,今年4月他同多位“立委”大摇大摆赴中国大陆“访问”,一路高规格食宿伺候……
而且访问团里除傅崐萁之外,还有前文提到的新店罗家的罗明才……
说到罗家,那不坊再多说两句。
罗家第二代掌门人罗福助,此人2012年被台湾通缉,带着二房姨太太及子女持马来西亚护照逃到中国大陆,结果竟然真就顺利在上海、深圳多地以“外商企业家”的身份安扎下来,化名“付祝”,任大友钢铁公司董事,其子罗明旭、其女罗绍绮(也就是罗家第三代)分别为董事长、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就问魔幻不魔幻吧。
毛主席在《论持久战》里说得好:
世界上只有猫和猫做朋友的事,没有猫和老鼠做朋友的事。
国民党号称“不统不独不武”,其所谓“一中各表”,是比绿党更为阴晦的独,也是对「蒋经国路线」的继承发展,是对毛主席领导我人民解放军发动的解放战争、对我中华人民共和国、对我亿万工农群众的毫不掩饰的否定与挑衅。
不夸张地说,承认像马英九这个国民党前主席的政治存在,以及默认其“不统不独不武”的政治主张而不进行严肃批驳,这本就是对新中国政权合法性、对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的否认。
去年4月马英九的大陆之行,他巧妙地以小资产阶级做派的“和平”、“仁爱”、“亲善”作为同各省大员乃至媒体群众的交流面具,绝口不提两岸统一。
满口靡靡之音,浑身抗拒政治,国民党人的忸怩姿态倒也不出乎我的意料。
犹记2017年12月,时任国民党主席吴敦义在出席一次集会时,听到有民众高呼“和平统一”,登时大慌手脚,连忙说:
你不要提这个事!
吴敦义的表现让人奇怪,你不是中国国民党的主席吗?为什么不能让民众喊出“和平统一”的口号?难道你被民进党策反了?
过往,国民党从来是没有丢弃“国家统一”这个口号的,虽然他喊的是“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但好歹还是会在表面上讲讲统一。
可自从李登辉上台抛弃了“国统纲领”,统一这件事在国民党内就再也没有人讲过了。
虽然洪秀柱在担任国民党主席期间表达过“一中同表”(有蕴含着国家统一的含义),但后来接任洪秀柱任国民党主席的吴敦义仍然坚持所谓“一中各表”。
这个“一中各表”当然是一个逻辑上的怪物了,实乃变相的“两国论”、变相的“两个中国”,反映了国民党1949年流窜台岛之后其党内主流派的心理状态。
不论是焚香祭祖,还是标榜“中华”,马英九的登陆之旅充满了浓厚的威胁味道——仿佛一旦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妄图”实现祖国统一大业,那就是破坏两岸和平、破坏同胞一家亲、破坏中华子孙大团结……
不得不说,他真是完满继承了七十四年前蒋介石的“伪和平,真拖延”的嘴脸。
1914年,列宁在《统一》中言辞辛辣:
统一,这是伟大的事业和伟大的口号!但是,工人事业所需要的是马克思主义者的统一,而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同反对和歪曲马克思主义的人的统一!
别忘了,直到现在还有相当数量的那派人在极力淡化“解放战争”、妄图用所谓“内战”一词取代呢(这不,最近文艺圈又有人在美化国军、吹捧国民党抗日了)。
应当有知:扭正某些“主流认知”已是当务之急,是全体中国人民、是所有爱国群众的责任。
解决台湾并不难,解放台湾太困难……
以毛主席1962年8月17日的话作为结尾吧:
打了一辈子仗,把阶级斗争忘记了,现在阶级斗争的形式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是流血的,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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