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前,嗓门最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齐泽克,非常情绪化地讲了两分钟,他告诉年轻人要做风暴,一定要产生回响。
三年前,有朋友给齐泽克发邮件,他回复“我老了,已无法集中注意力,很难回答。”很大程度上他已经死亡了三分之一,不仅是“半截身子入黄土”这样的修辞,一是身体机能的衰竭已无法驱动他产生新的理论;二是生理上的死亡,血肉烂尽,再不能出没于大学讲堂,像流动报刊亭一样批发他的主张;三是列车终于到点进闸了,永弃这些过程中的哲学,沸水熬干了,纸本作地了。遍历三次死亡,三次放血,活人掏空成尸壳,再血腥嗥啕的夜晚都被写得静悄悄,都折价成赞美诗,寄宿于教科书上做一个文学性的符号,一个时代的注脚。
齐泽克乐观太多,他认为在灾难降临前的几十年窗口期,我们还有很多能做的事,组织杯葛、罢工、生产足够的理论作储备,有准备地去面对灾难。他的乐观造成一种幻觉:他想给自己一种落叶归根,给自己的人生形成一种首尾相接故事完整的幻像。诚然,生在这个大退却时代里,这帮想谋大事的理论家都是憋屈的,时代总落后他半个身位,但时间又架着他跑,不想以一个疲劳的姿态面对死亡,他的每句话都像是20世纪逃逸出的回音。但我要悲观太多,我从来不指望我们现在能做到什么,更不至于说产生什么作用。我们现在都被惰性的生活方式劫持着,卡在僵死的仪轨里,无法在灾难还未显现出具体面貌前去对策灾难、悲剧的、荒谬的、审美性的、不成文的…灾难作为断裂性的事实,在他之前的所有准备都是在碰、抛出现实的随机数去用陈旧的范式一个个碰。
如他所讲,灾难不会在我们有生之年降临,得把接力棒递给下一代,可山雨欲来,年轻人已经开始分化出未来对阵两方的模样,在解构作为一种玩具随意摆弄的时代,轻掷地、嘲弄地解构并不一定会生成更美好的东西。我看着一些人在名为后现代的现代幻想后老鹰捉小鸡,如同在横店影视城里武斗称王,当家坐庄,又看着他们在现代化危机中逃遁到前现代歌颂屎尿屁,把枕头当作一个偏旁,一个器官,浸淫在梦的节律中,梦里翻腾打滚、撒娇卖傻。他们害怕生的现实,做成原样的肉、剖开的鱼、单拎出来的断肢,要么搅碎要么做馅,做成丸子、装点的佳肴,糖与膏脂填满味蕾,压住压不住的血腥味,挑一个没人的夜里偷偷催吐。
现实那样死硬,但是抱守信念地对已有的理论阵地寸土不让又是在退潮中的相对前进。病灶入脑者会以更加激进的口号麻痹自己,借所有文字输出同质化的口号,他们心里清楚,也不追求真正做到什么,只是在展示自己的政治露阴癖,贴满亢奋的金箔对实力落差巨大的层楼做堂吉诃德式的冲锋,浪费有生力量。比起追求那一秒钟脱口而出的窒息快感,不如踏下心来拆解自己的生活环境,一篇《评新》抵过一万个情绪性的口号。 |